在沒有見到數字化的收益時,我們就已經開始去投資。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沒錯,固廢、能源、供水、排水四大業務板塊,都已經嘗到了數字化的甜頭。
PPP和EOD的商業模式是好的,但是有的項目被包裝過,拆分后其實不符合PPP、EOD的邏輯,被包裝過的糖衣所誘惑,跟風進入,外部環境一變化,就遭遇滑鐵盧了。
環境服務支持社會經濟,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民生剛需,我們相信,在經濟大環境向好的未來,政府將更加重視環境服務,行業的應收賬款壓力也會有所減緩。
多家環保上市公司披露的2022年業績預告顯示,凈利潤出現下滑。唱衰聲音再度響起:傳統環保市場日趨飽和、拐點將至。
面對業內拐點將至的沮喪,瀚藍環境總裁金鐸認為,傳統環保行業仍然是一門好生意。她觀察到,2023年,政府通過投資拉動經濟的政策導向非常明顯,環境類基建有望迎來一波擴容,存量環保運營類資產的產能利用率也有望提升。高質量發展要求,更是給環境產業的細分領域帶來了新機會。
瀚藍環境(600323)成立于1992年,2000年上市,這家總部位于廣東佛山南海的環保企業起步于供水領域,業務擴展至固廢處理、能源、供水、排水四大業務板塊,現為中國環境企業十強。
在新的投資熱潮中,金鐸強調,環保企業要識別哪些是機會,哪些是誘惑。環保產業曾有過深刻教訓,不少企業因沒分清或沒經受住誘惑,遭遇滑鐵盧。
迷茫過后,新的機會已有較強的確定性。例如數字化、碳排放管理等新興技術和管理模式已讓先行的環保企業嘗到了甜頭。
傳統環保行業還是一門比較好的生意
南方周末:在你看來,傳統環保市場的增量空間還有多大?
金鐸:站在企業的角度看,我認為傳統的環保市場仍然大有可為。企業現有業務,可以通過數字化手段、技術進步、管理創新去挖掘增長潛力,降本增效,使存量市場得到較好提升。
例如,我們盼望CCER(Chinese Certified Emission Reduction,國家核證自愿減排量)能夠盡快重啟。早在2008年,我們就在《京都議定書》的框架下注冊了CDM(Clean Development Mechanism,清潔發展機制)項目,給我們收入端帶來了很好的補貼。前幾年,我們也在國家發改委注冊了CCER。根據現有碳價,CCER能使我們生物垃圾焚燒發電業務的營收提升8%-10%,隨著碳價上漲,未來的收益可能會更大。
但不可否認,CCER重啟后,哪些項目能納入進來,還有一定的不確定性。企業和行業協會需要繼續和政府部門加強溝通,我們希望政府部門在政策制定端做更多研究,使CCER真正發揮出杠桿的作用。
南方周末:2022年瀚藍對全公司碳管理服務進行公開招標,瀚藍在公司內部的碳管理是如何進行的?
金鐸:我們很多業務能耗都比較高,比如供水業務的生產運營成本中約1/3都是電費,使用的是煤電。我們正在全面核查四個業務板塊的碳排放,接下來想辦法消減碳排放量,應用新工藝、新設備來降低能耗、成本。長遠考慮,減碳也為未來參與碳排放權交易奠定基礎,將帶來一筆外部收入。
披露碳排放數據,也是承擔社會責任的表現。環保行業天然具有社會責任的屬性,我們要把社會責任打造成企業的競爭力之一,因為社會責任是推動技術進步、運營管理水平提升的原動力。
南方周末:減碳行業在中國提出雙碳目標后有了新機會,那固廢處置、污水處理等行業呢?
金鐸:生活垃圾焚燒,污水處理等傳統環保市場是剛需。技術進步不太可能迅速對市場產生顛覆性影響。運營能力、資本實力比較雄厚的企業,仍然可以通過諸如并購的手段,擴大業務規模。
跳出企業端,從整個環保行業來看,是不是傳統環保市場就沒有發展的空間了?我覺得也不見得。環境治理相關政策提出“補短板、強弱項”等要求,2023年初大量基建投資拉動經濟,都表明環保需求依然存在。市場上還存在政府有需求、企業有能力,但經濟吸引力不夠的空間,怎么讓它更具備經濟性和可持續性,需要政府端優化商業模式,企業提升自身技術管理能力,通過政企合作,形成雙方共贏的新市場,下一步政府和企業都要努力。
南方周末:剛剛你提到企業可以通過數字化手段挖掘增長潛力,瀚藍嘗試數字化、智慧化技術的實際效果怎么樣?
金鐸:有句話說“因為看見所以相信”,但對于數字化,我們是“因為相信所以看見”。我們認為包含環保行業在內的所有行業都會被數字化改寫,所以即使在沒有見到數字化的收益時,我們就已經開始去投資。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沒錯,我們的固廢、能源、供水、排水四大業務板塊,都已經嘗到了數字化的甜頭。
以最傳統的供水業務為例,過去大家都認為它是壟斷行業,發展動力不足。我們在佛山市南海區建立了從水廠到管網、泵站甚至閥門管理的一套數字化系統,經過大數據的積累,十幾年后建成了區域微觀模型。
過去我們遷移管道,會提前粗略估算涉及的服務范圍,把這片區域全部停水,動用大量送水車和人員。但現在通過模型模擬壓力、流速等指標,劃定更精準的停水范圍,甚至在某些樓棟能精準識別,五樓以上是無水區,一至四層是低壓區。數據模型清晰精準地指示送水范圍,不僅減少了對用戶的影響,也節約了成本。
南方周末:除了供水,數字化精準識別需求的其他案例還有嗎?
金鐸: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。比如說餐飲企業要求垃圾不過夜,當天都要把垃圾全部收回來。佛山南海區餐飲點有四萬多家,怎么提高收運效率?在傳統固定路線的收運系統中,有的餐飲點垃圾已經滿了,但沒有車去收;有的沒垃圾,但收運車已經到了。司機不清楚目的地的情況,大量的車輛冗余和多余的司機待命,效率很低?,F在我們通過微信小程序收集餐館的垃圾數據,后臺根據垃圾量自動規劃路線,收運司機拿著平板電腦,上面顯示實時的動態線路規劃,司機收完這一家后,系統就會提示下一家去哪里。
數字化不僅能在生產端運行,也可以應用到管理端,如瀚藍近年來開展的供應鏈管理、財務共享中心建設等。這些例子太多了,效果非常明顯,我們會繼續堅定不移地推行,對其他企業而言也是參考經驗。
南方周末:瀚藍環境在解決“鄰避”問題方面有一套經驗,這套經驗的核心是什么?
金鐸:我覺得核心很簡單,首先是做好自己應該做的工作。所有“鄰避”問題的解決,無論做多少活動,做多少宣傳溝通,前提都是建立在企業嚴格遵守每項規范的基礎之上。此外,企業還要站在周邊社區和客戶關切的角度考慮問題,進一步提升管理能力。
第二個內核是,一定要開放透明。有時企業即便在前期完成了基礎設施建設,但在日常的經營維護中,數據可能會有一些波動。有的企業就會擔心,怕把數據亮出來。但事實上,社區是通情達理的,只要你有公開透明的渠道,做好基礎設施建設和日常管理,請大家一起監督,互信自然就建立起來了。
南方周末:你之前說,在這一波可能的投資熱潮中,“要去分清楚哪些是誘惑,哪些是機會”。企業怎么做判斷?
金鐸:這個話題值得深思。環保行業十來年潮起潮落,我覺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誘惑吸引,失去了判斷的準則。如何分清誘惑和機會?
第一,要判斷這些機會是否符合企業的戰略規劃。每次的投資熱潮,都存在一些看起來好像是新業務的可能性,企業要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,與企業戰略做匹配度分析。
第二,要判斷這些機會是否有助于競爭力提升。今天做的事情,是否有助于提升長期競爭力?對技術進步、組織能力提升有沒有幫助?如果一些項目和本企業的長期戰略不吻合,只是掙了一點快錢,我覺得不應該去做。因為企業的資源有限,要投入在有助于長期戰略實現的事情上。
第三,要看這個項目有沒有可持續的良性商業模式。過去十年,有不少企業看起來有許多業務增長點,但如果仔細分析,有些并不具備可持續的商業模式,也只是曇花一現。當外部環境發生變化時,商業模式經不起考驗,可能很快就會掉落。舉個例子,過去有一些“偽PPP(Public-Private-Partnership,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)”項目,現在又出現“偽EOD(Ecology-Oriented Development,生態環境導向的開發模式)”項目。從本質上來說,PPP和EOD的商業模式是好的,但是有的項目被包裝過,拆分后其實不符合PPP、EOD的邏輯,被包裝過的糖衣所誘惑,跟風進入,外部環境一變化,就遭遇滑鐵盧了。
南方周末:環保企業都受到應收賬款無法按時到賬的困擾,尤其是地方政府欠賬,瀚藍的應收賬款在2022年也有所增加,你對解決該問題有哪些建議?
金鐸:受疫情的影響,加上社會轉型的陣痛,應收賬款無法按時到賬,確實給環保企業帶來了很大的挑戰。作為負責任的企業,我們一方面要理解客戶、與客戶共渡難關,另一方面也希望解決應收賬款問題,這需要內外結合。
企業內部要加強資金的管理。一方面,應收賬款帶來了一些經營壓力,給現金流造成挑戰;但另一方面,也提供了一個化壓力為動力的機會,內部提升管理能力,降本增效,修煉了內功。
從企業外部來說,不管是“To G”端還是“To B”端,大的經濟形勢有所好轉,期待客戶的支付能力會改善。環境服務支持社會經濟,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民生剛需,我們相信,在經濟大環境向好的未來,政府將更加重視環境服務,行業的應收賬款壓力也會有所減緩。
2023年,我們看到國家推行積極的金融政策,如果各方抓住機會的話,有望緩解應收賬款的壓力。我們也在跟金融機構溝通,如何通過更靈活有效的金融產品,把債權盤活,使企業輕裝上陣。疫情對各行各業的沖擊很大,金融產品創新,既有利于金融機構自身發展,又給社會提供了解決難題的方案,實現共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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